醬油膏還是番茄醬

「一日之計在於晨」這句話真的很不錯，早八是給寒冬奮力離開被窩的學生上的，全聯新出的一系列巧克力蛋糕若不是透早九點十分站在冰櫃前也買不到，如同吃早餐這件事。

離開家鄉開始北漂，每一餐都是外面解決，最期待也最飽足的莫過於每天的早餐了。

對於睡到太陽曬屁股再緩緩走下樓吃著蛋餅的荒唐行為，在我心中是不被認可的，早餐，就是要在陽光剛好落下的那個角度那個溫度，掙扎離開被子後的痛快感，總要經過這些終究要面對現實的行為之後，才能擁有享受一份早餐的權利。

學校附近莫約有十來家早餐店，早餐店總是集合了所有人種的齊聚，邊看報紙喝著大冰奶的愜意阿姨，剛晨練結束汗流浹背的籃球隊一幫子，隨手拿個三明治就結帳的趕著上班的大叔，帶著孫子來吃雞塊的阿公，睡臉惺忪地點餐的女子大學生，僅一家就能有不同風味不同風景，而我也有喜愛的一家。

「嗨妹妹早安，今天要練球喔？」背著球帶緩緩走到早餐店，老闆娘探出頭微笑地對我說。「對啊」「一樣起司蛋餅加醬油膏跟中溫奶嗎？」「對！」微微點頭後，老闆娘低下頭彎下腰，繼續張羅手上的東西。

熟練地用三秒以單手打蛋，銳利的眼神掃射鐵盤上所有食物，快速地精算油加熱的時間以及蛋餅蘿蔔糕熱狗等所需時間，空擋時以毛巾拭汗，拍拍臉頰繼續張羅，爾後帶有節奏地將食物翻面與撈起並且盛入盤裡與盒子，「妹妹好了喔，總共是六十元，奶茶幫你升級成大杯了，練球加油啊！」遞上零錢後老闆娘再次微笑地對我說，恩，今天又是美好的一天，發球一定都會過！

去過每一家早餐店，唯有這家的老闆娘最深得我心，並非贏在食物，而是在寒冬中，在最不喜歡早八，在失落的時刻，來到店門口時，老闆娘總是先遞來一句問候，買過兩三次就把顧客的固定菜單記起，那股溫暖與對顧客的關心，是別間早餐店所沒有的。

一次點餐時，看到幾桌有人在抽菸，皺起眉頭猶豫著要不要外帶的同時，老闆娘問說：「妹妹怎麼了？」我眼神示意了他，老闆娘立刻大聲吆喝：「誒帥哥，你們吃飽囉？要不要讓位子給客人坐啊」一幫人走後，我緩緩坐下，心存感激老闆娘的霸氣與體貼。有次大感冒好久都沒有起色，包著緊緊地去早餐店，剛坐下老闆娘就先遞上溫奶茶並說：「妹妹好久都沒來了，是因為感冒嗎？」我微微點頭，爾後起司蛋餅便滑入餐桌，老闆娘以纖細並帶有繭的手拍拍我的肩膀，俏皮地以氣音說著加油。

雖然在台北的感冒沒有媽媽的雞湯，但有了老闆娘的溫奶茶與那聲加油，也已經是很大的鼓勵了。

過了一個寒假，老闆娘不見了。

內心有點慌張，只剩下她的先生跟幫手越南阿姨，四處打聽後才知道老闆娘去生小孩了。

於是整學期我只能吃越南阿姨煎的起司蛋餅，雖然味道沒什麼不同，但那溫度卻似乎不太一樣。

一個暑假，再一個寒假之後，老闆娘回來了，旁邊跟著一個小男孩。

再次光顧早餐店，是一樣的微笑跟早安，還多了一些媽媽的味道。

起司蛋餅以及升級大杯的溫奶，在奮力掙扎離開被窩後的早餐，是一樣地讓人如此精神百倍，是如此滿足。